第五十章選花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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羅帳垂地，伴著畇畇水霧，淵卓透過那扇紅木五折屏風的縫隙，隱約見到一個明艷的身姿。隨後，耳邊傳來蘭丫鬟清亮的聲音：“取姑娘的雲錦衣衫過來！”
蘭丫鬟原是為淵卓準備素棉寢衣，因紅姑娘忽然到訪，便讓留房侍候的小丫鬟去取華美的常服過來。
小慧臉上不知是否被熱水蘊氣蒸到，滿臉通紅。淵卓倒是一副安之若素地趴在桶邊，任由小慧重一下輕一下地搓背。
蘭丫鬟走進內間，走到小慧身側，雙手輕柔地攏起淵卓半搭在肩頭的濕發，取了一瓶白色的乳膏塗抹在濕發上，柔聲細語說道：“念姑娘，外面的紅姑娘是樓裏的頭牌紅倌人。您一會兒出去，得叫她一聲‘姐姐’的。”
“好啊！”淵卓微微扭頭，聞到頭發上散發出來的甜香，便問道：“這是什麽？”
“哦！這是潤澤秀發的乳膏，用羊奶、玫瑰油制成。”蘭丫鬟邊介紹著，邊用清水淘洗幹凈。剛弄好頭發，蘭丫鬟見淵卓的背印著一道道殷紅的痕跡，急忙搶過小慧手上的白棉布，低聲呵斥道：“手上也不知道個輕重，看把姑娘的背都搓紅了！”
小慧訕訕退到一旁，悶悶道：“對不起，我不是故意的。”
“嗐！沒事！使勁一些才幹凈呢！”淵卓許久沒有正正經經地收拾收拾自己了，難得梳洗一番，怎麽著也高興！
蘭丫鬟邊輕柔仔細地幫淵卓洗了身，邊悄聲細語將紅姑娘在樓中的狀況介紹個遍，才讓取衣服的小丫鬟進來，問道：“念姑娘，您想穿哪一件？”
淵卓的視線隨著蘭丫鬟所指移過去，見三個丫鬟各捧著一套衣裙一字排開。
這百花樓的賴姨娘倒是大方！淵卓剛來兩炷香不到，衣裙首飾倒是準備了一堆。三個丫鬟手上的都是上好衣料的冬裙。雖說花色款式不盡相同，但都是淺色系，在淵卓看來都是一樣的，便指了指中間那套，“要這件吧。”
“去取翠羽花鈿、金釵翠玉步搖過來。”蘭丫鬟吩咐著，小丫鬟將手中的衣裙放到案幾上，便退了出去。
淵卓端坐在銅鏡前，任由蘭丫鬟朝自己臉上一層又一層摸著不知名的香膏。待一切保養完畢，淵卓才睜開眼，見蘭丫鬟取了首飾準備為綰發，便道：“頭發還濕著呢！”
蘭丫鬟生怕新主子粉黛未施，再披頭散發，會被紅姑娘小看了去。本想著紅姑娘不會久留，為淵卓簡單地點綴些首飾，也不會礙事。蘭丫鬟望向銅鏡中渾然如玉的面龐，才答了一聲：“是奴婢疏忽了！”說著，取了一塊素錦披肩搭在淵卓肩上，又取了棉巾吸了吸濕發上的水分，便引淵卓去外間會客。
紅姑娘剛押了一口茶，便見內間一位妙齡少女在眾丫鬟的擁簇下蹁躚而至。只見那少女姿態如流雪迎風，容貌更是艷絕不俗。
淵卓身著玉色錦衣，半幹半濕的長發肆意散落。芙蓉般的面上飛著兩團似晚霞的紅暈。未施粉黛的她，依舊眉若黛山，唇若紅櫻，果真是難得一見的美人！
紅姑娘瞧著淵卓，嘴角露出意味不明的笑。
淵卓一進外間便見到姿容俏麗的紅姑娘，臉上綻開柔和的笑容，微微施禮：“見過紅姑娘！”
紅姑娘身著雙彩刻絲纏金棉衣與翠色縐群，如初開的紅牡丹，正應了詩人口中“綠艷閑且靜，紅衣淺覆深”的詩句。這詩詞中的說的是碧綠鮮艷的牡丹葉，簇簇擁立著即將勝芳的紅牡丹，恰似一位身著綠妝的文雅少女。那雙彩刻絲如時淺時深、錯落有致的紅色欲滴的花片，正是紅姑娘的衣裙。
紅姑娘的體態豐腴，上圍洶湧，但又不至於臃腫，正是恰到好處。
“妹妹不比多禮，快請坐吧！妹妹生得這般俏麗，果然是名不虛傳！”
紅姑娘起身相迎，握住淵卓的雙手，將她拉到軟塌上坐下。
紅姑娘身上泛著濃重的熏香，是甜甜膩膩的晚香玉。淵卓聞著她身上的味道，恍惚間覺得對方有些熟悉……對了，眼前的紅姑娘與蕉女給她的感覺，倒是有幾分相似。也許正是這一層感覺，淵卓對紅姑娘生出幾分好感。
“念兒初來乍到，還請紅兒姐姐多多指教。”
“指教倒是不敢當！做我們這行的規矩，自有胡嬤嬤會教導妹妹。我今晚實在悶得慌，只好著厚著臉皮，來妹妹這打擾了！”紅姑娘說著環視四周一圈，對身邊新派來的貼身丫鬟桃兒道：“這屋子裏空牢牢的，也怪冷清的！趕明兒，讓胡嬤嬤叫人張羅著點！”
“嗳！”桃兒原是跟著胡嬤嬤的大丫鬟，也是因賴姨娘的意思，胡嬤嬤特意將手底下最仔細的丫鬟派到紅姑娘房中伺候。
淵卓臉色笑意盈盈地湊近紅姑娘，道：“紅兒姐姐，恕念兒冒昧……”
紅姑娘隨手捏起盤中的一顆蜜餞送到嘴中，爽朗道：“沒事，有什麽就說吧！”
“聽聞姐姐是樓中的頭牌紅倌人，怎麽這個時辰還得空呢？”
紅姑娘轉動的腮幫子頓住，擡眼便對上淵卓那瞪得圓溜溜的異色雙眸，倒是發覺對方異常可愛！
紅姑娘猜到依著蘭丫鬟的機靈勁兒，會和淵卓抖落自己的狀況，也就對淵卓的發問不覺奇怪。她將嘴裏的果核囫圇吐到廢盂裏，回答道：“最近幾日太守大人公務繁忙，我也正好落得個清閑！”
淵卓本想著，若銀州城上得了臺面的官員到百花樓中，倒是有希望可以求助一番！可這大禦的江北，除黎城外，淵卓便只聽說過駐紮於銀州城的陽河都督宋鶴傾一人。淵卓腦袋裏竭力搜索著“銀州城太守”的信息，卻始終一無所獲！不過，聽紅姑娘話裏的意思，太守大人近幾日不得空來百花樓了！
淵卓也取了一顆蜜餞扔到嘴裏，不經意間問道：“姐姐，過幾日不是該到剛才什麽‘花魁大會’了嗎？如此盛會，太守大人也不來為姐姐捧場嗎？”
紅姑娘嬌俏地笑出聲，解釋道：“嗐！這‘花魁大會’哪裏輪得到我參加呢！‘花魁’嘛，說的是清倌姐兒呢！凡是在咋們這條府前門街叫得上名號的、或即將出道的清倌姐兒們才能參加。而參選出的魁首，喚作‘花魁娘子’。這要得此名號，不僅可以名滿全城，甚至艷冠整個江北！兩年前的大會，是咋們百花樓的晴兒姐姐摘得桂冠呢！”
紅姑娘熱情洋溢地說著，但淵卓捕捉到她眼底一閃而過的異色。
淵卓暗自記下“晴兒”這個名字。
淵卓若有所思點點頭，似想起來什麽，才驚訝問道：“紅兒姐姐，賴姨娘讓我好好準備‘花魁大會’，意思是，我能做清倌人嗎？”
紅姑娘嘴角微微一僵，繼而笑得嫵媚，“不是姐姐潑你冷水！這大會說是選‘花魁’，其實也是清倌人的‘開苞’大會！若不能當選魁首，又被客人看中，就得做紅倌人了！後日便是大會舉行的日子了，妹妹可要抓緊練習才藝咯！”
紅姑娘話說得直白，縱然淵卓養在深閨，也聽得懂她話裏的意思，便道：“謝姐姐提點！”
淵卓重重嘆了口氣，表現得非常憂慮，片刻後似想起什麽，便問：“‘府前門街’？紅兒姐姐，這條街的名字怎麽這般怪異呢？”
紅姑娘只當淵卓轉移話題，也就沒在意她這怪異的疑問，便聊開：“妹妹是西域人，大概不知，我們大禦嚴明劃分街市。銀州城第一橫街人稱官街，是官府衙門所在之處。第二橫街則是銀州城華門大街，宅邸錯落，都是些富豪的住所。咋們百花樓處於第一橫街與第二橫街的交界窄巷子，因離都大督府比較近，所以才有這名字。”
淵卓嘴角微微翹起，默念：“都督府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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蘭丫鬟原是為淵卓準備素棉寢衣，因紅姑娘忽然到訪，便讓留房侍候的小丫鬟去取華美的常服過來。
小慧臉上不知是否被熱水蘊氣蒸到，滿臉通紅。淵卓倒是一副安之若素地趴在桶邊，任由小慧重一下輕一下地搓背。
蘭丫鬟走進內間，走到小慧身側，雙手輕柔地攏起淵卓半搭在肩頭的濕發，取了一瓶白色的乳膏塗抹在濕發上，柔聲細語說道：“念姑娘，外面的紅姑娘是樓裏的頭牌紅倌人。您一會兒出去，得叫她一聲‘姐姐’的。”
“好啊！”淵卓微微扭頭，聞到頭發上散發出來的甜香，便問道：“這是什麽？”
“哦！這是潤澤秀發的乳膏，用羊奶、玫瑰油制成。”蘭丫鬟邊介紹著，邊用清水淘洗幹凈。剛弄好頭發，蘭丫鬟見淵卓的背印著一道道殷紅的痕跡，急忙搶過小慧手上的白棉布，低聲呵斥道：“手上也不知道個輕重，看把姑娘的背都搓紅了！”
小慧訕訕退到一旁，悶悶道：“對不起，我不是故意的。”
“嗐！沒事！使勁一些才幹凈呢！”淵卓許久沒有正正經經地收拾收拾自己了，難得梳洗一番，怎麽著也高興！
蘭丫鬟邊輕柔仔細地幫淵卓洗了身，邊悄聲細語將紅姑娘在樓中的狀況介紹個遍，才讓取衣服的小丫鬟進來，問道：“念姑娘，您想穿哪一件？”
淵卓的視線隨著蘭丫鬟所指移過去，見三個丫鬟各捧著一套衣裙一字排開。
這百花樓的賴姨娘倒是大方！淵卓剛來兩炷香不到，衣裙首飾倒是準備了一堆。三個丫鬟手上的都是上好衣料的冬裙。雖說花色款式不盡相同，但都是淺色系，在淵卓看來都是一樣的，便指了指中間那套，“要這件吧。”
“去取翠羽花鈿、金釵翠玉步搖過來。”蘭丫鬟吩咐著，小丫鬟將手中的衣裙放到案幾上，便退了出去。
淵卓端坐在銅鏡前，任由蘭丫鬟朝自己臉上一層又一層摸著不知名的香膏。待一切保養完畢，淵卓才睜開眼，見蘭丫鬟取了首飾準備為綰發，便道：“頭發還濕著呢！”
蘭丫鬟生怕新主子粉黛未施，再披頭散發，會被紅姑娘小看了去。本想著紅姑娘不會久留，為淵卓簡單地點綴些首飾，也不會礙事。蘭丫鬟望向銅鏡中渾然如玉的面龐，才答了一聲：“是奴婢疏忽了！”說著，取了一塊素錦披肩搭在淵卓肩上，又取了棉巾吸了吸濕發上的水分，便引淵卓去外間會客。
紅姑娘剛押了一口茶，便見內間一位妙齡少女在眾丫鬟的擁簇下蹁躚而至。只見那少女姿態如流雪迎風，容貌更是艷絕不俗。
淵卓身著玉色錦衣，半幹半濕的長發肆意散落。芙蓉般的面上飛著兩團似晚霞的紅暈。未施粉黛的她，依舊眉若黛山，唇若紅櫻，果真是難得一見的美人！
紅姑娘瞧著淵卓，嘴角露出意味不明的笑。
淵卓一進外間便見到姿容俏麗的紅姑娘，臉上綻開柔和的笑容，微微施禮：“見過紅姑娘！”
紅姑娘身著雙彩刻絲纏金棉衣與翠色縐群，如初開的紅牡丹，正應了詩人口中“綠艷閑且靜，紅衣淺覆深”的詩句。這詩詞中的說的是碧綠鮮艷的牡丹葉，簇簇擁立著即將勝芳的紅牡丹，恰似一位身著綠妝的文雅少女。那雙彩刻絲如時淺時深、錯落有致的紅色欲滴的花片，正是紅姑娘的衣裙。
紅姑娘的體態豐腴，上圍洶湧，但又不至於臃腫，正是恰到好處。
“妹妹不比多禮，快請坐吧！妹妹生得這般俏麗，果然是名不虛傳！”
紅姑娘起身相迎，握住淵卓的雙手，將她拉到軟塌上坐下。
紅姑娘身上泛著濃重的熏香，是甜甜膩膩的晚香玉。淵卓聞著她身上的味道，恍惚間覺得對方有些熟悉……對了，眼前的紅姑娘與蕉女給她的感覺，倒是有幾分相似。也許正是這一層感覺，淵卓對紅姑娘生出幾分好感。
“念兒初來乍到，還請紅兒姐姐多多指教。”
“指教倒是不敢當！做我們這行的規矩，自有胡嬤嬤會教導妹妹。我今晚實在悶得慌，只好著厚著臉皮，來妹妹這打擾了！”紅姑娘說著環視四周一圈，對身邊新派來的貼身丫鬟桃兒道：“這屋子裏空牢牢的，也怪冷清的！趕明兒，讓胡嬤嬤叫人張羅著點！”
“嗳！”桃兒原是跟著胡嬤嬤的大丫鬟，也是因賴姨娘的意思，胡嬤嬤特意將手底下最仔細的丫鬟派到紅姑娘房中伺候。
淵卓臉色笑意盈盈地湊近紅姑娘，道：“紅兒姐姐，恕念兒冒昧……”
紅姑娘隨手捏起盤中的一顆蜜餞送到嘴中，爽朗道：“沒事，有什麽就說吧！”
“聽聞姐姐是樓中的頭牌紅倌人，怎麽這個時辰還得空呢？”
紅姑娘轉動的腮幫子頓住，擡眼便對上淵卓那瞪得圓溜溜的異色雙眸，倒是發覺對方異常可愛！
紅姑娘猜到依著蘭丫鬟的機靈勁兒，會和淵卓抖落自己的狀況，也就對淵卓的發問不覺奇怪。她將嘴裏的果核囫圇吐到廢盂裏，回答道：“最近幾日太守大人公務繁忙，我也正好落得個清閑！”
淵卓本想著，若銀州城上得了臺面的官員到百花樓中，倒是有希望可以求助一番！可這大禦的江北，除黎城外，淵卓便只聽說過駐紮於銀州城的陽河都督宋鶴傾一人。淵卓腦袋裏竭力搜索著“銀州城太守”的信息，卻始終一無所獲！不過，聽紅姑娘話裏的意思，太守大人近幾日不得空來百花樓了！
淵卓也取了一顆蜜餞扔到嘴裏，不經意間問道：“姐姐，過幾日不是該到剛才什麽‘花魁大會’了嗎？如此盛會，太守大人也不來為姐姐捧場嗎？”
紅姑娘嬌俏地笑出聲，解釋道：“嗐！這‘花魁大會’哪裏輪得到我參加呢！‘花魁’嘛，說的是清倌姐兒呢！凡是在咋們這條府前門街叫得上名號的、或即將出道的清倌姐兒們才能參加。而參選出的魁首，喚作‘花魁娘子’。這要得此名號，不僅可以名滿全城，甚至艷冠整個江北！兩年前的大會，是咋們百花樓的晴兒姐姐摘得桂冠呢！”
紅姑娘熱情洋溢地說著，但淵卓捕捉到她眼底一閃而過的異色。
淵卓暗自記下“晴兒”這個名字。
淵卓若有所思點點頭，似想起來什麽，才驚訝問道：“紅兒姐姐，賴姨娘讓我好好準備‘花魁大會’，意思是，我能做清倌人嗎？”
紅姑娘嘴角微微一僵，繼而笑得嫵媚，“不是姐姐潑你冷水！這大會說是選‘花魁’，其實也是清倌人的‘開苞’大會！若不能當選魁首，又被客人看中，就得做紅倌人了！後日便是大會舉行的日子了，妹妹可要抓緊練習才藝咯！”
紅姑娘話說得直白，縱然淵卓養在深閨，也聽得懂她話裏的意思，便道：“謝姐姐提點！”
淵卓重重嘆了口氣，表現得非常憂慮，片刻後似想起什麽，便問：“‘府前門街’？紅兒姐姐，這條街的名字怎麽這般怪異呢？”
紅姑娘只當淵卓轉移話題，也就沒在意她這怪異的疑問，便聊開：“妹妹是西域人，大概不知，我們大禦嚴明劃分街市。銀州城第一橫街人稱官街，是官府衙門所在之處。第二橫街則是銀州城華門大街，宅邸錯落，都是些富豪的住所。咋們百花樓處於第一橫街與第二橫街的交界窄巷子，因離都大督府比較近，所以才有這名字。”
淵卓嘴角微微翹起，默念：“都督府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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